接待使臣的宴会开始时已至黄昏,棠梨宫外白雪飘扬而下,如棉絮一般,装点四周银装素裹。

    殿内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即使安常王是被拔了舌,仍然有含混不清的哀嚎声从外头零星传来。

    慕裎像是意犹未尽,也不就坐,继续挺立腰背娇俏笑道:“今日是陛下接待使臣的日子,本不该由我露这个风头。不过安常王已然将局面弄成这样,那么有些话,我就在此一并说了罢。”

    “淮北虽败于南憧,但终究没有亡国。淮北一日不亡,我就一日是太子殿下,是淮北未来的国君。”

    “若哪一日陛下嫌我年老色衰,开恩将我放归淮北。诸位,话说在前,本太子可不是什么纯良之辈。”

    “再者,陛下若是不赶我走,许我在南憧皇宫住到寿终正寝,那诸位就要更当心了。本太子别的本事没有,唯独这枕边风,吹得格外好。”

    一言出,底下坐着的大臣们皆面色似土,惶惶不定的垂首,不敢直视那个俊美到令人失神的青年。

    尤其几位曾上书‘处死太子,以示威仪’奏章的朝臣,藏在桌下的腿都被吓得不自觉发颤。

    有安常王这个前车之鉴在,纵使旁人还有不满或者不屑,也没胆当着慕裎的面表露一丁点儿。

    于是宴会气氛很快从事发突然的凝固,转变为忌惮后怕的压抑。

    慕裎莞尔,懒懒饶回自个儿席上。

    皇帝陛下凑近道:“歌舞还要表演吗?”

    有了插曲,就算歌舞继续众人也没心思观看了。

    可天子在上,说略过这茬儿就得略过,乐师们赶忙摆出奏演的姿势等待圣令。

    太子殿下浅浅舒了口气,将空落的酒杯搁置道:“随便,大厅里闷得很,我出去走走。”

    说罢慕裎便转身,在一众悚然的目光中淡定离席。

    他要走蔺衡自然是坐不住的,皇帝陛下紧跟着站起来,临离开棠梨宫前倒还没忘向西川国君客套几句。

    示意人该吃吃该喝喝,等歌舞看尽兴了再回安排好的宫殿内歇息。

    慕裎知道身后有人跟着,出来后没兀自往前走,而是在棠梨宫的大门外静等。

    雪依然在下,带着凉意的空气沁入脾肺,深嗅中闻得见似有若无的梅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