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宇的眼睛瞪得圆圆的，腮帮子也气得鼓鼓的，胸膛更是起起伏伏。
这个时候的他在想，假如亮亮真的点了头或者说了个“是”字，那自己立时就化身为一只大老虎，扑上去把对方吃个干干净净，连骨头都不剩下一块。
然而亮亮只是扫了韩宇一眼，不咸不淡地说道：“我倒是无所谓，只是最近常有其他的舞者探望你，总不好太过失礼吧。”
韩宇被亮亮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，支吾了一阵，终究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，乖乖地躺了下来，头伸到盛满热水的洗手盆里。
亮亮动作娴熟又有耐心地给韩宇的头发浸湿，打上了洗发水，这才用手指轻缓地揉动起来。
韩宇慵懒地伸展着四肢，微闭双目仔细感受从头皮上传来的触感，那是师父的手指在移动摩挲，那么轻柔，那么舒适，韩宇的全身都得以放松，连车祸带来的伤口都不怎么疼了，渐渐地，竟然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之中。
梦中的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很多年以前，师父亮亮正坐在一片花海中间，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，年少的韩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，一头扎进亮亮的怀里。
“亮亮哥，我忙着跳舞又得兼顾学业，最近还总有考试，我用脑过度有些头疼，你能不能给我揉揉啊？”
韩宇闭眼撒着娇，在亮亮的怀里蹭到了一个更为舒适的位置。
“唉，你呀……”亮亮无奈而又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，修长的手指伸进徒弟的发丝间，隔着头皮轻轻画起了圆圈。
韩宇感觉自己的唇角缓缓绽放了一丝笑容，那笑容绽放得越来越灿烂，到了最后，竟然嘿嘿地笑出了声来。
“醒醒，醒醒！”
来自现实世界中的声音突然响起，让韩宇一瞬间就回到了现在，睁开双眼，正见自己的师父无可奈何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：“你倒是惬意，都睡着了。”
“没有，我是怕水进到我眼睛里，所以闭了会儿眼而已。”韩宇干笑了两声，编了个不怎么高明的理由搪塞。
亮亮没说其他，只是从旁边扯过来一条大毛巾包住了韩宇的头发，扔过来一句话：“自己擦。”然后端着那盆洗过头发的水去了厕所。
望着亮亮的背影，韩宇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神地回想，差不多十年以前的一个下大雨的傍晚，放学后的韩宇忘了带伞，就这样被浇成了个落汤鸡，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了亮亮教课的舞蹈室：“对不起亮哥，我迟到了，我早晨出门忘带伞，所以……阿嚏——”
那时亮亮无奈却心疼的眼神韩宇至今都还记得，训斥的话语听上去仿佛还停留在昨天：“下次忘带伞就不用冒雨赶过来了，我可以用私下的时间替你补课，但我不想有一个生了病的徒弟。”
“对、对不起……”然而那个时候的韩宇还很单纯，以为亮亮是真生了气，在怪自己把舞蹈室的地板弄脏，或者怪自己如果淋雨生病会传给其他学生。
于是韩宇急急忙忙道了歉，不料话刚说了一半，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头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条大毛巾，亮亮也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后，动作认真利落且又耐心地给自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。
记忆中的师父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，即使到了多年后的今天，即使他们二人之间早已有了许多隔阂与误会，但是师父依旧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师父，永远不曾改变过。
一想到这里，韩宇就忍不住红了眼眶，恰在此时，却抬眼看见刚从厕所走出来的亮亮，手中又端了一个打满清水的脸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