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李可欣，是个陪酒女。
干我们这行的，多是有苦衷，我爸是个瘫子，我十五岁那年，他从工地上手脚架上摔下来，摔断了腿，拿着包工头给的两万块钱，回了山沟沟里。两万块钱，农民工的一条腿，在那些老板的眼里，很对等。
两万块钱能干什么呢？
能让我两个哥哥交了下一年的学费，能让我妈买一身新衣裳，能让我爸吃上两个月的药，唯独，不能让我继续上初中。
我爸说，这个家就靠我了，男娃要上学，我得养他们。
我妈说，女娃读那么多书干什么，读书是男娃的事。趁小出去多赚点钱，等二十多岁回来，直接嫁人，村东头老王家的大儿子就不错。
我大哥说，他要上学，我得想办法。
我二哥说，现在别人都穿安踏的鞋，就他穿破鞋，太丢脸了。
十五岁那年，我进入了一个从未想过的世界。
怪物的世界，慢慢地，我也变成了怪物。
村东头老王家的大儿子是个傻子，喜欢站在路边朝妇女解裤子，我在镇上认识了一个大哥，人家叫他龙哥。我跟龙哥说，那傻子摸我，第二天，傻子就被打成了瘫子，和我爸一样，一样的两万块钱。
我妈再也不说让我嫁给老王家的事，她知道，老王家的彩礼再高，也高不过我这张脸。
她知道我在做什么，甚至，她暗示我，多弄点钱回家花花。
我跟了龙哥一年，这一年，我见识到了更大的怪物世界。龙哥的一包烟是山沟沟人家一天的饭钱，龙哥开着小汽车，带我出入各种场合，有人叫我大嫂，龙哥没制止，他坐在皮质沙发上吸烟，一口一口的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一年后，龙哥死了。
身上被人砍了十几刀，他的小弟告诉我，出来混的，大多有这么一天。他让我走。
走吧，走远远的，别让龙哥的仇家找着。
我回了家，我妈更光鲜亮丽了，我两个哥哥也成为了学校里的大哥，他们用的是龙哥的钱，龙哥的命。
我爸越来越没有生机，随时都要断气。他像是一根断裂的枯枝，仅存一点点粗糙的皮与大树相连，在风中摇摇欲坠。
在家待了一个星期，我妈就开始催我“找下家”，她说，一家子都指着我。她说，龙哥命短，让我别放心上。
我看着她脖子上的金项链，低下了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