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声过后,川猗田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就那么呆立着与他对视。

    漂亮新鲜的肌肉在简单的连帽衫下微微凸起。季青萧的身体绷紧了。

    带着雾气的回忆被一只枯槁的老手拨开,他仿佛回到了那个下着暴雨的阴冷昏暗的上午,被清过场的墓园阒无人声,只有连绵成片的黑伞汪洋。

    季荣在他身前,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,看上去肃穆得体。他手中握着伞,微踮了脚尖,竭力前倾,代价是淋湿了半边身子。

    衬衫黏答答地贴在他的手臂上。

    季荣双手合十,微微躬身,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给川猗体面。季青萧也跟着弯了身,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川猗田的手动了动。

    他的心猛然一跳。

    随即他发现那是错觉——在他看不到地方,有人扶起了那具身体,随后几个壮汉上前,将人安放进在世间所能拥有的最后一间屋子里。

    干燥温暖,即使狭窄得惊人。

    柔软的黑土变得泥泞,随着铁锹挥舞软塌塌地陷落,徐徐埋葬了旧时代的残渣。

    季青萧垂着头,实则早就神游物外,心里想着今天没有其他事情要做,可以早点去接兰珀放学,然后带那小东西去吃最爱的甜品。

    那天的季荣心情不错,竟然跟着季青萧去接人,兰珀第一次见季青萧的老板,怯生生的很怕人,而季荣相当和蔼,不但破天荒地带着两个人去了甜品店,甚至还把兰珀揽在怀里逗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这很正常。可兰珀却很不配合,他先是呆呆木木地看着季荣,最后忍不住撇着嘴角哭了,让季青萧尴尬得不行,只得连连跟季荣道歉后,提早带着人回家。

    当天晚上兰珀发了高烧。季青萧一边照顾他,一边牢牢地记住了这个教训——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碰这小傻子。

    川猗田纹丝不动,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

    “川猗先生?”季青萧注视着他,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。

    青灰色的墙壁毫无预兆地蠕动起来。像病变的肠道企图吞噬掉最后一点营养,四壁垂坠下丝丝缕缕的白色粘液。

    季青萧再没有时间理会川猗。他忽而转身,朝来处奔去。

    可那里是更多的粘液。

    方才消失的那种摩擦声回归,猛然响彻在他的四周,越来越密,像是慢慢形成的透明茧室,而他就是即将掩埋其中的虫蛹。

    轻微的窒息感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