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记忆一齐袭来,十七感到头疼yu裂,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了许多东西,有些温暖如春,有些冰冷刺骨。

    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蒙蒙的雨天,那是她和云蔚流落京城的第七个月,每天夜晚闭上眼耳边都是家人的惨叫,爹娘的离去。

    她时常做噩梦,甚至不敢感觉到开心,她认为那是一种背叛,云蔚b她小两岁,对爹娘的Si亡没有具T的概念,他每天忧愁的事,就是没有柔软的床铺,没有可口的饭菜,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问,“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到以前的饭?”

    “姐姐,我好饿,好冷。”

    她白天带着云蔚流落各处要饭,甚至和野狗抢食,夜里又睡不好,便总忍不住对云蔚发脾气。

    被她骂过几次威胁过几次之后,云蔚变乖许多,不再怀念以前的日子,反而随遇而安地准备当一辈子乞丐。

    初时强烈的仇恨变淡,云若心里涌上深深的绝望,她和云蔚只是两个小孩子,她不知道仇人是谁,又怎么报仇?甚至她和云蔚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。

    他们已经都瘦了一大圈,云蔚的大眼睛嵌在脸上,黑洞洞的,像只可怕的怪物,要将她一口吞掉。

    于是云蔚那一声又一声的姐姐,忽然变成根根枷锁,压得她喘不过气来,她太累了,她想要自在地活一段时间,只有她一个人。

    临走的时候,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云蔚,她想等云蔚花光这些钱,自己应当就回来了,而心底更深的念头则是,她用这些钱甩脱了云蔚这个沉重的包袱。

    凌晨出发,等到出了城,已是天光大亮,初时离开的轻松早已变成深深的愧疚。

    那是她的亲弟弟,怎么可以抛弃呢?娘在送他们走的时候,分明嘱咐过,要让他们永远待在一起。

    云若立刻掉头入城,返回他们栖身的破庙,此时已经下起雨来。

    等到回了破庙,云若却找不到云蔚,问庙门口的老乞丐,才知道他被人牙子抓走卖了。

    城里的乞丐自成一个消息网,云若很快打听到,云蔚被卖到了枕香馆。

    枕香馆的后门有两个凶悍的护卫,知道她要来找弟弟,当即给了她一记窝心脚,将云若踢得飞了出去。

    他们讥笑道:“你想要你弟弟,就等着他挂牌那一天来赎了他。”

    云若吐出一口血来,问道:“赎我弟弟,要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多少钱?”他们哈哈大笑,似是在嘲讽云若的异想天开,“赎头牌要十万两。”

    十万两,他们讨饭讨了七个月,才攒下了一百多文钱,十万两有多少呢?大概就像浇在大地上的雨点,她永远无法接到所有的雨滴,也永远得不到十万两。

    天一瞬之间就黑了下去,云若感到透骨的冷,她在雨幕之中抱紧了自己小小的身躯,缩做一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