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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晃就到了年根。鼠年大吉。
周春青家却闹得像腊月二十九的雪，吵嚷得纷纷扬扬，一派北方冷辣味道。
来仔去了一趟没有解决问题，看来《周易》只对智者管用，对上海的“少年”婆娘等于零。没办法，只好阿拉姆妈亲自出马了。好不让她的孩子过年在外边流浪。母亲让我陪她去，我从命。
来到周家，那媳妇袁淑萍不好意思不接待，说了一句“吆，介许多辰光不见。”把母亲让进屋。我也跟着借光品了一杯“旗枪”。一打眼，我就看出袁淑萍是一根头发一片指甲都不能马虎的人。虽眼脸松弛，脸上挂着为失落而争斗的倦意，然从头到脚仍风光绮旎。
周春青自然是不在，已被女人逐出家门。按袁淑萍的话说，伊让我煞煞博博地骂了一通，过年也别想踏进这个家门半步。母亲顾左右而言他，家常不断，旧情重叙。她也不想往枪口上撞。搞得我在一旁心里直打鼓。好不容易扯上正题，那穿金戴银的女人沾火就着。
“姆妈，我十分拎得清。阿拉亲眼看周春青陪着那个陕西女人兜南京路。手拉着手，身子都快贴在一起了。”
“不会吧？淑萍，伊是来仔的朋友介绍过来找工作的。”
“对呀，来仔又介绍到姓周的小子手里了。是伊给找的烤鸭店王老板，那小骚货才打上工。伊骨头别太贱噢，不三不四女人送上门来，起花心有吃有喝勾引我男人。阿狗阿猫做了‘金丝鸟’！”
“……”母亲一时没了应对，脸却红了。
“姆妈，我不能等人家安排妥妥贴贴来踹我。再不采取行动，只怕我有耐性等，人家等不及，时间长了她在沪上生小人了。我先解聘了他！冻结伊银行里存款，让伊跟陕西乡巴子喝西北风去。我和孩子住洋房、骑大马，各管各做事……”
“侬说得越来越不着边际，那陕西的李怀丽可是来仔的女朋友哇。伊拉已好得一塌糊涂，就是侬老公瞄牢人家，也是僵米饭……，侬讲闲话牙齿也不撮撮齐……”母亲急中生智，脸愈加红了。气愤大于羞愧。
“……”珠光宝气的袁淑萍一时语塞，瞪圆了眼乌珠子。
“不信侬问孝文。侬好没道理，侬这样到处张扬把来仔的终身大事瓦脱了不要紧，可外边人摆出一句闲话过来，大亮的天让阿拉这张老脸往那搁？让易家的人在街上怎抬得起头？李怀丽是好人家的好女孩，侬以后讲话要下巴托托牢！”
袁淑萍愕然，仍恨意未消地看着我。我在母亲平和慈祥的目光注视下，顺从地点头。
“昨天，来仔过来，伊为啥自己不当面向我摊牌？”
“那孩子死要面子，侬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，伊羞还来不及哪。怎能好跟侬分辨？”母亲愈装愈象，自然放松好似在舞台上演戏。
“这怎么说，那天在南京路阿拉也没看清楚，搭错了神经似地猜想出许多细节，就发起脾气来。来仔和春青是打穷日子过来的朋友，阿拉得去给来仔当面道歉。”此时袁淑萍的煞相渐消，煞劲全无。
“别花头了，道什么歉喔。既然侬老公在外没花心，侬还是打电话把春青招回来，我才放心过这个年。”
袁淑萍是直心肠豆腐心刀子嘴的女人，我和母亲刚走出屋门，她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传呼她丈夫。
走在街上，我笑母亲刁蛮，撒谎不眨眼睛。